1938年5月19日深夜，汉口机场的跑道上，两架造型怪异的飞机正在做最后的起飞准备。它们有着巨大的"肚腩"，凸起的玻璃座舱在夜色中反射着微光，整个轮廓看上去就像怀孕的孔雀鱼。机长徐焕升爬进驾驶舱，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轰炸舱——里面没有装一枚炸弹，塞得满满当当的全是成捆的传单。

这是中国空军最先进的美制马丁B-10B轰炸机，目标是日本九州。五个小时后，当长崎市的灯火在机翼下方显现，数百万张《告日本国民书》像雪片一样飘落下去。日本本土第一次遭到空中突袭，来得如此突然，却连一声爆炸都没有。

一架让战斗机追不上的轰炸机

时间回到1932年2月16日，马丁公司的试飞员驾驶着编号"Model123"的原型机升空。这架飞机看起来完全不同于当时的任何轰炸机——全金属单翼设计、可收放起落架、封闭式座舱。这些特征放在今天稀松平常，在那个年代却是革命性的。

最让军方震惊的是飞行速度。这架原型机竟然能跑到317公里/小时，一举超过了美国陆军航空队所有现役战斗机。一架轰炸机比战斗机还快，这在当时简直是天方夜谭。

马丁公司把所有最新技术都塞进了这架飞机。整体油箱、变距螺旋桨、高效率襟翼、内置弹舱，这些设计让B-10比双翼轰炸机快了50%以上。美国陆军航空队几乎没怎么犹豫就签下了订单，1934年，B-10正式服役。

飞行员坐在凸出的球状玻璃罩内，视野好得不得了。封闭式座舱让他们不用再直面高空的寒风，可收放起落架进一步降低了空气阻力。机头那个半圆形龟壳状的凸出枪塔，后来成了轰炸机的标准自卫武装配置。

泪滴机身和775匹马力的秘密

B-10的机身被设计成泪滴状的椭圆形，这种悬臂式下单翼设计巧妙地降低了飞行阻力。两台莱特R-1820-33发动机，每台提供775匹马力，推动着这个大家伙最高飞到346公里/小时，巡航速度294公里/小时。

升限7380米，航程2200公里，载弹量1025千克，配备三挺白朗宁机枪用于自卫。这些数据在20世纪30年代中期堪称完美。凭借优美的外形、先进的飞行技术、完善的作战装备，B-10成了那个时代飞机设计的典范。

1937年，中国空军购进了9架马丁139WC型（B-10B的外销型号）。这些飞机很快就在抗日战争中派上了用场。当时中国军方策划了一次大胆的空袭行动，之所以选择B-10，就是因为它有足够的航程飞到日本本土。苏联的SB-2和德国的He-111初期型航程不够，TB-3又太笨重，只有B-10合适。

百万传单飘落长崎上空

"纸片轰炸"行动成了世界空军史上的传奇。两架B-10在没有战斗机护航的情况下，成功穿越日本防空体系，在长崎、福冈等地撒下百万份传单后安全返航。这次行动虽然没向日寇开出一枪一弹，却让中国人民的抗战士气大大提振。

笔比剑更锋利，这话在那个夜晚得到了最好的诠释。传单上的文字飘进千家万户，比炸弹更能动摇人心。日本人做梦也没想到，中国的飞机能飞到他们头顶上，而且来去自如。

但B-10的辉煌岁月相当短暂。航空技术在1930年代飞速发展，新型战斗机很快就能超越B-10的速度。到二战全面爆发时，B-10已经显得过时了。

百架B-10葬身东南亚

在东南亚战场，荷兰军队装备的约100架B-10轰炸机与日军激战。他们曾用B-10击沉过日本驱逐舰，但大多数B-10很快就被日本的"零"式战斗机击落。到1942年3月，荷兰的B-10只剩下16架。

技术的迭代就是这么残酷。一款具有划时代革命性的武器，可能在短短几年内就从领先的顶端滑落为落后的老旧之作。但B-10带来的那一抹创新之思，却将那个时代的军事战略思想推向了一个崭新的高度。

B-10开创的全金属单翼设计成了现代轰炸机的蓝本，直接影响了后来著名的B-17"空中堡垒"轰炸机的发展。马丁公司虽然因B-10的迅速过时而面临财务危机，但这款飞机在航空史上的地位已经确立。

笔者以为

今天，唯一完整保存的B-10陈列在美国俄亥俄州代顿附近的美国国家空军博物馆。这架飞机被涂装成1934年阿拉斯加飞行中的模样，静静地诉说着它曾经的辉煌。

B-10轰炸机的辉煌就像一曲终结的圆舞曲，告别了它的辉煌，也告别了技术停滞不前、固步自封的局面。尽管它在短短数年内就从巅峰跌落，但那次跨越东海的"纸片轰炸"，那些飘落在长崎上空的百万传单，永远镌刻在历史的记忆里。

有时候，笔真的比剑更锋利。那些文字穿透了黑夜，穿透了战争的硝烟，在人心中留下了比炸弹更深的印记。这或许才是B-10留给后世最珍贵的启示——武器的价值不仅在于摧毁，更在于它承载的意志和信念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