退休证揣进兜里那天,老张站在单位门口点了根烟。三十年的工位转眼就成了一张旧照片,他瞅着玻璃门上自己模糊的倒影,突然咧嘴笑了——好家伙,往后这日子总算能可着性子活了。
清晨六点生物钟准时把人叫醒,老张翻个身把脸埋进枕头里。外头扫大街的竹帚声沙沙响,他忽然想起三十年来雷打不动的晨会,那些裹着西装打瞌睡的日子像隔夜的凉茶,咂摸不出半点滋味。老伴儿在厨房叮叮当当熬小米粥,他趿拉着拖鞋晃到阳台上,瞅见花盆里那株半死不活的月季居然冒了新芽。
"老伙计,咱俩都赶上第二春了嘿!"他捏着喷壶给花儿哼小曲,水珠子在朝阳底下亮得像撒了一把碎钻。楼下遛狗的老王头扯着嗓子问今儿咋没赶早班车,他扒着栏杆回话:"退休证就是免死金牌,往后啊,阎王爷都得排队等咱睡醒!"这话飘进屋里,正在盛粥的老伴儿手一抖,金黄的米油顺着青花瓷碗淌成一道小瀑布。
旧书摊上淘来的《庄子》在藤椅边翻到起毛边,老张现在能盯着"曳尾涂中"四个字发半天呆。前儿个居委会刘大姐来送重阳节慰问品,见他正对着满墙涂鸦般的书法作品摇头晃脑,打趣说这退休生活过得比小年轻还文艺。他拎着墨迹未干的毛笔直乐:"您可甭提了,上班那会儿写报告像便秘,如今这毛笔字写得跟跳广场舞似的——虽然不成体统,可架不住心里痛快!"
周末女儿带着外孙女来蹭饭,小丫头扒着他收藏的茶饼非要泡"爷爷的魔法水"。老张肉疼得直嘬牙花子,转头却翻出整套迷你茶具。一老一小盘腿坐在地板上,看茶叶在玻璃杯里舒展得像跳芭蕾。"姥爷,这个比可乐好看多啦!"孩子奶声奶气的惊叹让他忽然鼻头一酸,想起那些年错过的小学家长会,现在倒有时间看一片茶叶沉浮了。
暴雨天翻出泛黄的相册,老张戴着老花镜跟二十岁的自己面面相觑。照片里穿着喇叭裤的小伙子站在长城上挥着红纱巾,背后用钢笔写着"要做追风的少年"。他摸着发黄的相纸嘟囔:"你小子追了半辈子KPI,现在该轮到我替你接着追风了。"第二天晨练时,他真就买了只鲜红的风筝,在公园里跑得汗流浃背,线轱辘缠住柳枝也不恼,反倒掏出手机拍下这狼狈相发朋友圈:"今日份的追风少年,评分59,怕骄傲。"
老邻居李教授总爱念叨"夕阳无限好,只是近黄昏",老张现在听见就摸出保温杯跟人碰杯:"您这学问人就是爱较真,没瞧见晚霞染的云彩比朝霞还浓三度?"他养的那缸锦鲤最近产了卵,透明的小鱼苗像会游动的星星。老伴儿说他伺候鱼比当年伺候领导还精心,他往鱼食里拌着维生素碎碎念:"那能一样吗?领导高兴了顶多发奖金,这鱼高兴了能给我表演空中转体两周半。"
冬至那天飘着细雪,老张在书房支起画架临摹《富春山居图》。退休前囤的宣纸终于派上用场,虽然画出来的山头像发霉的窝头,他仍郑重其事地题上"张大千第二十八代传人戏笔"。女儿视频通话时惊呼:"爸您这印章哪来的?"他得意地晃着萝卜刻的假印章:"嘿,当年要是把这创意用在工作报告上,早评先进了!"
春节全家吃团圆饭,外孙好奇退休生活到底啥滋味。老张夹了块颤巍巍的扣肉放进孩子碗里:"就像这肉,年轻时嫌它肥躲着走,如今才懂得——非得文火慢炖,才能熬出满嘴的香。"窗外爆竹声震得玻璃嗡嗡响,他忽然想起三十年前那个在车间熬夜赶工的年轻人,要是能穿越回去说句话,大概会拍拍他肩膀:"别急,好日子在后头温着酒等你呢。"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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